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会成为基地组织的避风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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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乔治敦大学教授、布鲁金斯学会资深研究员丹尼尔·拜曼（DANIEL BYMAN ）在Foreign Affairs网站刊文，塔利班掌权后的国际反恐形势进行了分析。我们编译了该文，以飧读者。本文观点仅供参考，不代表欧亚新观察工作室立场。
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和塔利班重新掌权是基地组织的一个胜利。但究竟是多大的胜利呢？这是拜登政府从阿富汗撤军相关决策引发出来的核心问题。尽管随着阿富汗政府的崩溃，混乱和恐怖降临到阿富汗，但拜登宣布，"我们在阿富汗的唯一重要的国家利益今天仍然是一贯的：防止对(美国)本土的恐怖袭击"，从而为他的政策决策辩护。
共和党人正在就这一点对拜登进行指责。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共和党人、众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排名第一的迈克尔·麦考尔议员警告说："阿富汗将回到'9·11'之前的状态——恐怖主义的温床"。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马克·米利将军警告说，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可以迅速在阿富汗重建其网络。
基地组织卷土重来的风险是真实的，但阿富汗恢复到"9·11"事件之前作为圣战恐怖主义安全避难所的角色是不太可能的。尽管塔利班的胜利无疑将使华盛顿的反恐政策更难执行，但基地组织的软弱、塔利班自身的激励措施，以及"9·11"之后美国在情报协调、国土安全和远程军事行动方面的改进都降低了威胁。
随着美国从阿富汗撤军和塔利班的胜利，吉哈德世界获得了类似于30多年前的宣传胜利。现代"圣战运动"的一个核心神话是，为将苏联赶出阿富汗而战斗的外国战士不仅对苏联在阿富汗的失败至关重要，而且还加速了苏联和整个共产主义的崩溃。尽管外国志愿者在整个反苏斗争中在军事上并不重要，但这个神话依然存在。
今天，基地组织将再次声称外国势力的撤出是一种胜利，尽管赶走美国的是塔利班而非基地组织或其他外国"圣战者"。然而，这一次，这个论点将更加可信，因为华盛顿自己将这场长达20年的战争称为一场打击国际恐怖主义的斗争。因此，美国的失败成为基地组织的又一“功绩”。它的支持者们正在庆祝。
阿富汗政府的垮台也为基地组织在该国的行动者注入了一股能量。没有理由认为，胜利之后塔利班将与该组织断绝关系。虽然面对着美国的压力和诱导，但塔利班与基地间的联系已经持续了20多年。塔利班肯定基地组织成员的战斗技能和奉献精神，并对他们在过去20年中的牺牲感到有责任。联合国官员报告说，"基地"组织在塔利班内部有很大的影响力，双方开展联合行动和培训。基地组织则声称，它仍然忠于塔利班的领导。
然而，并非所有的"圣战"分子都会像基地组织那样受益。基地组织的对手ISIS在阿富汗也有活跃的存在。"伊斯兰国"强烈反对基地组织和塔利班，声称后者放弃了伊斯兰教而支持阿富汗民族主义。然而，除意识形态上的分歧外，在更广泛的"圣战"运动中还存在着权力斗争的影响。塔利班很可能试图将ISIS的指挥官争取到自己身边，并消灭那些拒绝服从的人。这将再一次打击ISIS这一品牌。自从2019年在伊拉克和叙利亚失败以来，ISIS的品牌一直受到影响。
然而，最重要的反恐问题不是塔利班是否会保持与基地组织和其他外国"圣战"分子的联系，而是塔利班是否会再次允许基地组织将阿富汗作为国际恐怖袭击的基地。在塔利班治下的阿富汗，本·拉丹和其他基地组织领导人曾经能够相对不受惩罚地指挥他们组织的活动。在"9·11"之前，基地组织和其他外国圣战分子在阿富汗经营着一个群岛式的营地。恐怖分子在这些营地接受训练，有志于此的"圣战"分子也在这些营地接受训练，并在阿尔及利亚、印度尼西亚、利比亚、索马里和其他国家的冲突中作战。除了提供培训外，基地组织还能够在各"圣战"组织的高级成员之间建立联系，并向涌入阿富汗接受培训的数千名志愿者灌输知识。美国情报部门称，从1996年到2001年，有10000到20000名新兵在这些营地接受训练。这些"圣战"志愿者开始认同基地组织更加全球化、反美国的世界观，并实施了许多恐怖袭击。
不那么安全的避风港
失去阿富汗无疑将阻碍美国的反恐努力，并增加基地组织再次利用该国作为进攻出发阵地的风险。如果没有在该地区的军事存在并保持同当地居民的接触，美国对恐怖活动的情报将减少。美国和阿富汗部队将无法在当地阻止基地组织建立训练营地或总部。
然而，尽管有这些困难，但与"9·11"事件前相比，阿富汗成为"圣战"分子广阔的安全避难所是不可能的。无论塔利班的领导人与基地组织有什么联系，他们都缺乏自己支持针对西方的国际恐怖主义的动机。"9·11"事件没有征求塔利班的意见，塔利班也不赞成基地组织以前进行的一些恐怖袭击，如1998年在东非的大使馆爆炸案。塔利班为"9·11"事件付出了沉重代价，失去了20年的权力，许多核心领导人也在与美国的斗争中死去。
作为塔利班的赞助者，巴基斯坦也有理由反对基地组织对西方的恐怖袭击。美国前高级情报官员布鲁斯·里德尔（Bruce Riedel）认为，塔利班最近的攻势依赖于巴基斯坦的支持，而塔利班在与美国和阿富汗政府的斗争中长期将巴基斯坦作为庇护所。鉴于其盟友取得了胜利，伊斯兰堡现在没有什么理由通过冒险行动再让美军返回——比如基地组织对西方国家进行大规模攻击。这不符合巴基斯坦的任何战略目标。
也就是说，美国不能依靠巴基斯坦作为在阿富汗的反恐伙伴。巴基斯坦可能仍然赞成像过去那样利用外国"圣战"分子在印度进行恐怖袭击并在克什米尔发动战争。因此，它可能希望塔利班允许外国战士在阿富汗接受训练并以其他方式提高他们的技能，并将祸水引向新德里。因此，对巴基斯坦的压力将是至关重要的。不幸的是，在过去几十年里，美国胁迫伊斯兰堡控制塔利班的努力基本失败。现在美国可能会取得更大的成功，因为它不再依赖巴基斯坦的善意来支持在阿富汗的行动。但政策制定者应该降低期望值，尤其是拜登政府对巴基斯坦总理伊姆兰·汗采取回避态度，而不是把他作为盟友来争取。华盛顿应该把重点放在确保伊斯兰堡知道，如果其塔利班盟友支持国际恐怖主义，它也将付出代价。
尽管巴基斯坦的帮助可能是有限的，但基地组织本身已经发生了变化，使其不太能够利用阿富汗的优势。该组织已经失去了许多领导人和大部分资金，并且自"9·11"以来在其他方面遭受了重大损失。事实上，本·拉丹的继任者扎瓦赫里可能已经死亡。为了应对其衰落，基地组织强调在穆斯林世界内的斗争——与拥护其部分议程的地方分支机构合作，但在实践中，这些分支机构往往只关注自己有限的问题。基地组织领导人的大部分精力都用于控制和影响这些附属组织。这些组织主要对他们自己所在的国家和地区构成威胁，尽管有些组织，特别是基地组织在也门的分支组织，曾试图对西方国家进行恐怖袭击。最近一次对美国的圣战袭击是2019年在佛罗里达州彭萨科拉的一个海军基地枪杀了三名水兵，凶手是一名受基地组织也门分支影响的沙特受训人员。
此外，美国情报机构一直在为撤军做准备，确保能够保持一定的情报收集能力，以拦截可能的基地组织受训人员，识别针对西方的潜在阴谋，并锁定恐怖分子。美国军方已经探索了从阿富汗以外的基地使用空中力量打击基地组织营地的方法，或者在必要时在该国开展行动。美国已经在索马里、也门和其他有活跃圣战组织的国家开展了远距离行动。这样的打击将使基地组织和其他组织更难像在"9·11"之前那样在阿富汗开办大规模的训练营地，并使其领导人面临危险。
最后，自"9.11"事件以来，美国的国土安全得到了极大的改善，而且有一个针对基地组织、ISIS和其他"圣战"运动的全球情报网络。可能被招募的人将更难进入阿富汗，而且如果他们成功进入，回国后将面临被发现和逮捕的风险。
在短期内，塔利班和美国都将有自己的任务。塔利班需要巩固他们在整个阿富汗的权力，阿富汗大部分地区尚处于混乱状态，而基地组织也需要时间来完全重建。美国必须关注该国正在发生的人道主义危机，特别是援助那些冒着生命危险与美军其他反恐力量合作的数万名阿富汗人。
然而，这种短期的当务之急不应该使华盛顿忽视拥有强大的反恐能力和对地区政府保持压力以防止阿富汗再次成为全球圣战运动的中心的必要性。这样的做法很难说是美国人在"9·11"之后希望的对恐怖主义的伟大胜利。但它是一种可控的、可持续的战略。
（翻译：蓝景林，欧亚系统科学研究会特聘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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